阅人多矣的意思阅人多矣的故事详细解释及典故阅人多矣成语接龙、组词、近义词、反义词
- 阅人多矣
- 拼音: yuè rén duō yǐ
- 频率: 一般
- 年代: 古代
- 词性: 中性词
- 结构: 补充式
- 解释: 形容人阅历多,跟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,一眼就能看出人的好坏及前程。
- 语法: 作谓语;用于处事。
- 典故出处: 《旧唐书·房玄龄传》:“仆阅人多矣,未见如此郎者,必成伟器。"
- 成语示例:
- 英文翻译:
阅人多矣的意思解释及典故
识人无数是成语吗?
阅人无数 不是成语,阅人多矣 才是成语。
阅人多矣 yuè rén duō yǐ 【解释】形容人阅历多,跟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,一眼就能看出人的好坏以至于他的前程。
【出处】《旧唐书·房玄龄传》:“仆阅人多矣,未见如此郎者,必成伟器。
” 【结构】补充式 【用法】作谓语;用于处事
多问的成语?
多问的成语,例如:
勤学好问[qín xué hǎo wèn]勤奋学习,不懂的就问。比喻善于学习。
好问则裕[hào wèn zé yù]好:喜欢;裕:富裕。遇到疑难就向别人请教,学识就会渊博精深。
问东问西[wèn dōng wèn xī]形容不断的发问。
不耻下问 [ bù chǐ xià wèn ] 指向地位、学问不如自己的人请教而不感到丢面子。
【成语】盘根问底
【拼音】pán gēn wèn dǐ
【解释】盘:仔细查问;问:寻问。意思是指盘问、追究事情的根由。
【出处】清·李汝珍《镜花缘》:“被小山盘根问底,今日也谈,明日也谈,腹中所有若干故典,久己告竣。”
【举例造句】他盘根问底,一定要弄明白。
【近义词】盘根究底、刨根问底
阅人多矣,多闻阙疑,不遑多让,多谋善断,尽多尽少,好事多妨,睡长梦多,教亦多术,龙多乃旱,绚丽多姿,多手多脚,多言数穷,四郊多垒,诡谲多变,众多非一,积少成多,多多益善,多姿多彩,丰富多彩,多愁善感,绚丽多彩,足智多谋
答非所问,刨根问底,不耻下问,问长问短,问心无愧,嘘寒问暖,无人问津,勤学好问
不懂就问的成语有:勤学好问、不耻下问、转益多师 ,刨根问底、不耻下问、问长问短、问心无愧、嘘寒问暖、无人问津、寻花问柳、勤学好问、扪心自问、投石问路、不敢问津、访亲问友、兴师问罪、问官答花、有问必答、寻消问息、舍本问末、载酒问字、革职拿问、问罪之师、问羊知马、此问彼难、入门问讳、音问两绝、置而不问
多多少少,多多关照,多多益善,多多指教,多多支持,多多包涵,多多照顾,多多果园,多此一举,多少钱呀,多久一次,多久不见,多少个人,多少次了,问问他们,问心无愧,问心有愧,问心不愧,问题自己,问卜卦机,问问看看,问问她家,问问医生,问问自己,问题意识,问问人家。
不耻下问!博学多闻!
不耻下问,循循善诱。
阅人如阅川,阅字代表什么?
阅人如阅川,阅字代表什么?“阅”是“阅读”这里代表“看懂”的意思。看懂一个人叫“阅人”。有经验的人,有资历的人“阅人无数”,这也就是“阅人如阅川”的意思。川即“川流不息”,指来来往往许多人,像流水一样。从我面前经过的人川流不息,我都能够看得懂,看得清楚。
经事不谙事,阅人如阅川。”出自唐代文学家刘禹锡的诗作《酬乐天咏老见示》。诗句的意思是:经历过的世事见多识也就广,接触了解的人越多观察起来更加一目了然。诗人通过此句劝慰他的朋友对待衰老不要过多的忧虑,只要正确对待,便可翛然自乐。阅:有察看,经历的意思在里面。
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是什么意思?经历过的世事见多识也就广,阅历人生如同积水成川一样。阅字开头诗句七字?1、阅世走人间,观身卧云岭。——出自宋·苏轼《送参寥师》 2、经事还谙事,阅人如阅川。——出自唐·刘禹锡《酬乐天咏老见示》桑榆未老霞满天指的是什么意思啊?头两句“经事还谙事,阅人如阅川”,是说人老了经历的事多,理解也深刻透彻,看人也像看山河一样,一目了然,有很深的洞察力。下两句“细思皆幸矣,下此便然”。
经事不谙事,阅人如阅川。”
出自唐代文学家刘禹锡的诗作《酬乐天咏老见示》。诗句的意思是:经历过的世事见多识也就广,接触了解的人越多观察起来更加一目了然。诗人通过此句劝慰他的朋友对待衰老不要过多的忧虑,只要正确对待,便可翛然自乐。
阅:有察看,经历的意思在里面。
文言文二则生字?
1、矣(yǐ),7画,上下结构,部首:厶
组词:矣乎(yǐ hū) | 矣哉(yǐ zāi) | 阅人多矣(yuè rén duō yǐ) | 瞠乎后矣(chēng hū hòu yǐ) | 思过半矣(sī guò bàn yǐ) | 吾道东矣(wú dào dōng yǐ) |
2、曝(pù),19画,左右结构,部首:曰(日)
组词:曝背(pù bèi) | 曝晒(pù shài) | 曝射(pù shè) | 曝腮(pù sāi) | 曝露(pù lù) | 曝场(pù cháng) |
3、锦(jǐn),13画,左右结构,部首:钅
组词:锦囊(jǐn náng) | 云锦(yún jǐn) | 锦江(jǐn jiāng) | 锦标(jǐn biāo) | 锦绣(jǐn xiù) | 锦衣(jǐn yī) |
4、轴(zhóu),9画,左右结构,部首:车
组词:轴承(zhóu chéng) | 轴线(zhóu xiàn) | 轮轴(lún zhóu) | 立轴(lì zhóu) | 卷轴(juàn zhóu) | 地轴(dì zhóu) |
5、弦(xián),8画,左右结构,部首:弓
组词:定弦(dìng xián) | 三弦(sān xián) | 琴弦(qín xián) | 佩弦(pèi xián) | 离弦(lí xián) | 和弦(hé xián) |
6、巍(wēi),20画,上下结构,部首:山
组词:颤巍巍(chàn wēi wēi) | 巍峨(wēi é) | 巍然(wēi rán) | 巍颤颤(wēi chàn chàn) | 巍巍(wēi wēi) | 巅巍巍(diān wēi wēi) |
7、哉(zāi),9画,右上包围结构,部首:口
组词:善哉(shàn zāi) | 怪哉(guài zāi) | 康哉(kāng zāi) | 矣哉(yǐ zāi) | 堂哉皇哉(táng zāi huáng zāi) | 优哉游哉(yōu zāi yóu zāi) |
三言二拍珍珠衫原文?
仕至千钟非贵,年过七十常稀。浮名身后有谁知?万事空花游戏。
休逞少年狂荡,莫贪花酒便宜。脱离烦恼是和非,随分安闲得意。
开头这首《西江月》,希望少年子弟能够安分守己,随缘作乐,莫为酒色财气,损却精神,亏了行止。更不要为了色,使手段、耍计谋。以为得了便宜,却不想是失了便宜。如果是为了满足自己一时欢乐,而设计奸骗,伤风败俗。天道轮回,迟早会遭报应。
可谓是:
人心或可昧,天道不差移。
我不淫人妇,人不淫我妻。
你调戏别人的妻子,害得别人妻离子散,安不知你的妻子是否也会被人调戏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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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卷蒋兴哥重会珍珠衫
仕至千钟非员,年过七十常稀,浮名身后有谁知?万事空花游戏。休逞少年狂荡,莫贪
花酒便宜。脱离烦恼是和非,随分支闲得意。
这首词名为《西江月》,是劝人安分守己,随缘作乐,莫为酒、色、财、气四宇,损却
精神,亏了行止。求快活时非快活,得便宜处失便宜。说起那四宇中,总到不得那“色”字
利害。眼是情媒,心为欲种,起手时,牵肠挂肚:过后去,丧魄销魂。假如墙花路柳,偶然
适兴,无损于事。若是生心设计,败俗伤风,只图自己一时欢乐,却不顾他人的百年思义,
假如你有娇妻爱妾,别人调戏上了,你心下如何?古人有四句道得好:
看官,则今日我说“珍珠衫”这套词话,可见果报不爽,好教少年子弟做个榜样。话中
单表一人,姓蒋,名德,小宇兴哥,乃湖广襄阳府枣阳县人氏。父亲叫做蒋世泽,从小走熟
广东,做客买卖。因为丧了妻房罗氏,止遗下这兴哥,年方九岁,别无男女。这蒋世泽割舍
不下,又绝不得广东的衣食道路,千思百计,无可奈何,只得带那九岁的孩子同行作伴,就
教他学些乖巧。这孩子虽则年小,生得眉清目秀,齿白唇红:行步端庄,言辞敏捷。职明赛
过读书家,伶俐不输长大汉。人人晚做粉孩儿,个个羡他无价宝。蒋世泽怕人妒忌,一路上
不说是嫡亲儿子,只说是内侄罗小官人。原来罗家也是走广东的,蒋家只走得一代,罗家到
走过三代了。那边客店牙行,都与罗家世代相识,如自己亲善一般。这蒋世泽做客,起头也
还是丈人罗公领他走起的。因罗家近来屡次遭了屈官司,家道消乏,好几年不曾走动。这些
客店牙行见了蒋世泽,那一遍不动问罗家消息,好生牵挂。今番见蒋世泽带个孩子到来,问
知是罗家小官人,且是生得十分清秀,应对聪明,想着他祖父三辈交情,如今又是第四辈
了,那一个不欢喜!闲话休题。
却说蒋兴哥跟随父亲做客,走了几遍,学得伶俐乖巧,生意行中,百般都会,父亲也喜
不自胜。何期到一十七岁上,父亲一病身亡,且喜刚在家中,还不做客造之鬼。兴哥哭了一
场,兔不得揩千泪眼,整理大事。摈硷之外,做些功德超度,自不必说。七七四十九日内,
内外宗亲,都来吊孝。本县有个王公,正是兴哥的新岳丈,也来上门祭奠,少不得蒋门亲戚
陪待叙话。中间说起兴哥少年老成,这般大事,亏他独力支持,因话随话间,就有人撺掇
道:“王老亲翁,如今令爱也长成了,何不乘凶完配,教他夫妇作伴,也好过日。”王公未
肯应承,当日相别去了,众亲戚等安葬事毕,又去撺掇兴哥,兴哥初时也不肯,却被撺掇了
几番,自想孤身无伴,只得应允。央原媒人往王家去说,王公只是推辞,说道:“我家也要
备些薄薄妆奁,一时如何来得?况且孝未期年,于礼有碍,便要成亲,且待小样之后再
议。”媒人回话,兴哥见他说得正理,也不相强。
光阴如箭,不觉周年己到。兴哥祭过了父亲灵位,换去粗麻衣服,再央媒人王家去说,
方才依允。不隔几日,六礼完备,娶了新妇进门。有《西汇月》为证:
孝幕翻成红幕,色衣换去麻衣。画楼结彩烛光辉,和卺花筵齐备。那羡妆奁富盛,难求
丽色娇妻。今宵云雨足欢娱,来日人称恭喜。
说这新妇是王公最幼之女,小名晚做三大儿,因他是七月七日生的,又晚做三巧儿。王
公先前嫁过的两个女儿,都是出色标致的。枣阳县中,人人称羡,造出四句口号,道是:天
下妇人多,王家美色寡。有人娶着他,胜似为附马。常言道:“做买卖不着,只一时:讨老
婆不着,是一世。”若干官宦大户人家,单拣门户相当,或是贪他嫁资丰厚,不分皂白,定
了亲事。后来娶下一房奇丑的媳妇,十亲九眷面前,出来相见,做公婆的好没意思。又且丈
夫心下不喜,未免私房走野。偏是丑妇极会管老公,若是一般见识的,便要反目:若使顾僧
体面,让他一两遍,他就做大起来。有此数般不妙,所以蒋世泽闻知王公惯生得好女儿,从
小便送过财礼,定下他幼女与儿子为婚。今日娶过门来,果然娇资艳质,说起来,比他两个
胡儿加倍标致。正是:
吴宫西子不如,楚国南威难赛。
若比水月观音,一样烧香礼拜。
蒋兴哥人才本自齐整,又娶得这房美色的浑家,分明是一对玉人,良工琢就,男欢女
爱,比别个夫妻更胜十分。三朝之后,依先换了些浅色衣服,只推制中,不与外事,专在楼
上与浑家成双捉对,朝暮取乐。真个行坐不离,梦魂作伴。自古苦日难熬,欢时易过,暑往
寒来,早己孝服完满,起灵除孝,不在话下。
兴哥一日间想起父亲存日广东生理,如今担阁三年有余了,那边还放下许多客帐,不曾
取得。夜间与浑家商议,欲要去走一道。浑家初时也答应道该去,后来说到许多路程,恩爱
夫妻,何忍分离?不觉两泪交流。兴哥也自割舍不得,两下凄惨一场,又丢开了。如此己非
一次。光阴茬再,不觉又攘过了二年。那时兴哥决意要行,瞒过了浑家,在外面暗暗收拾行
李。拣了个上吉的日期,五日前方对浑家说知,道:“常言‘坐吃山空’,我夫妻两口,也
要成家立业,终不然抛了这行衣食道路?如今这二月天气不寒不暖,不上路更待何时?”浑
家料是留他不住了,只得问道:“丈夫此去几时可回?”兴哥道:“我这番出外,甚不得
己,好歹一年便回,宁可第二遍多去几时罢了。”浑家指着楼前一棵椿树道:“明年此树发
芽,便盼着官人回也。”说罢,泪下如雨。兴哥把衣袖督他揩拭,不觉自己眼泪也挂下来。
两下里怨离惜别,分外恩情,一言难尽。到第五日,夫妇两个啼啼哭哭,说了一夜的说话,
索性不睡了。五更时分,兴哥便起身收拾,将祖遗下的珍珠细软,都交付与浑家收管。自己
只带得本钱银两、帐目底本及随身衣服、铺陈之类,又有预备下送礼的人事,都装叠得停
当。原有两房家人,只带一个后生些的去:留一个老成的在家,听浑家使唤,买办日用。两
个婆娘,专管厨下。又有两个丫头,一个叫暗云,一个叫暖雪,专在楼中伏待,不许远离。
分付停当了,对浑家说道:“娘子耐心度日。地方轻薄子弟不少,你又生得美貌,莫在门前
窥瞰,招风揽火。”浑家道:“官人放心,早去早回。”两下掩泪而别。正是:世上万般哀
苦事,无非死别与生高
兴哥上路,心中只想着浑家,整日的不瞅不睬。不一日,到了广东地方,下了客店。这
伙旧时相识,都来会面,兴哥送了些人事。排家的治酒接风,一连半月二十日,不得空闲。
兴哥在家时,原是淘虚了身子,一路受些劳碌,到此未免饮食不节,得了个疟疾,一夏不
好,秋间转成水痢。每日请医切脉,服药调治,直延到秋尽,方得安痊。把买卖都担阁了,
眼见得一年回去不成。正是:只为蝇头微利,抛却鸳被良缘。兴哥虽然想家,到得日久,索
性把念头放慢了。不题兴哥做客之事。
且说这里浑家王三巧儿,自从那日丈夫分付了,果然数月之内,目不窥户,足不下楼。
光阴似箭,不觉残年将尽,家家户户,闹轰轰的暖火盆,放爆竹,吃合家欢耍子。三巧儿触
景伤情,图想丈夫,这一夜好生凄楚!正合古人的四句诗,道是:
腊尽愁难尽,春归人未归。
朝来嗔寂寞,不肯试新衣。
明日正月初一日,是个岁朝。暗云、暖雪两个丫头,一力劝主母在前楼去看看街坊景
象。原来蒋家住宅前后通连的两带楼房,第一带临着大街,第二带方做卧室,三巧儿闲常只
在第二带中坐卧。这一日被丫头头们撺掇不过,只得从边厢里走过前楼,分付推开窗子,把
帘儿放下,三口儿在帘内观看。这日街坊上好不闹杂!三巧儿道:“多少东行西走的人,偏
没个卖卦先生在内!若有时,晚他来卜问官人消息也好。”暗云道:“今日是岁朝,人人要
闲耍的,那个出来卖卦?”暖雪叫道:“娘!限在我两个身上,五日内包晚一个来占卦便
了。”
早饭过后,暖雪下楼小解,忽听得街上当当的敲晌。晌的这件东西,晚做“报君知”,
是瞎子卖卦的行头。暖雪等不及解完,慌忙检了裤腰,跑出门外,叫住了瞎先生。拨转脚
头,一口气跑上楼来,报知主母。三巧几分付,晚在楼下坐启内坐着,讨他课钱,通陈过
了,走下楼梯,听他剖断。那瞎先生占成一卦,问是何用。那时厨下两个婆娘,听得热闹,
也都跑将来了,督主母传语道:“这卦是问行人的。”瞎先生道:“可是妻问夫么?”婆娘
道:“正是。”先生道:“青龙治世,财爻发动。若是妻问夫,行人在半途,金帛千箱有,
风波一点无。青龙属木,木旺于春,立春前后,己动身了。月尽月初,必然回家,更兼十分
财采。”三巧儿叫买办的,把三分银子打发他去,欢天喜地,上楼去了。真所谓“望梅止
渴”、“画讲充饥”。
大凡人不做指望,到也不在心上:一做指望,便痴心妄想,时刻难过。三巧儿只为信了
卖封先生之语,一心只想丈大回来,从此时常走向前楼,在帘内东张西望。直到二月初旬,
椿树抽芽,不见些儿动静。三巧儿思想丈夫临行之约,愈加心慌,一日几遍,向外探望。也
是合当有事,遇着这个俊俏后生。正是:有缘千里能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逢。这个俊俏后生
是谁?原来不是本地,是徽州新安县人氏,姓陈,名商,小名叫做大喜哥,后来改口呼为大
郎。年方二十四岁,且是生得一表人物,虽胜不得宋玉、潘安,也不在两人之下。这大郎也
是父母双亡,凑了二三千金本钱,来走襄阳贩籴些米豆之类,每年常走一遍。他下处自在城
外,偶然这日进城来,要到大市街汪朝奉典铺中间个家信。那典铺正在蒋家对门,因此经
过。你道怎生打扮?头上带一项苏样的百技鬃帽,身上穿一件鱼肚白的湖纱道袍,又恰好与
蒋兴哥平昔穿着相像。三巧儿远远瞧见,只道是他丈夫回了,揭开帘子,定眼而看。陈大郎
抬头,望见楼上一个年少的美妇人,目不转睛的,只道心上欢喜了他,也对着楼上丢个眼
色。谁知两个都错认了。三巧儿见不是丈夫,羞得两颊通红,忙忙把窗儿拽转,跑在后楼,
靠着床沿上坐地,几自心头突突的跳个不住。谁知陈大郎的一片精魂,早被妇人眼光儿摄上
去了。回到下处,心心念念的放他不下,肚里想道:“家中妻子,虽是有些颜色,怎比得妇
人一半!欲待通个情款,争奈无门可入。若得谋他一宿,就消花这些本钱,也不枉为人在
世。”叹了几口气,忽然想起大市街东巷,有个卖珠子的薛婆,曾与他做过交易。这婆子能
言快语,况且日逐串街走巷,那一家不认得,须是与他商议,定有道理。
这一夜番来覆去,勉强过了。次日起个清早,只推有事,讨些凉水梳洗,取了一百两银
子,两大锭金子,急急的跑进城来。这叫做:欲求生受用,须下死工夫。陈大郎进城,一径
来到大市街东巷,去敲那薛婆的门。薛婆蓬着头,正在天井里拣珠子,听得敲门,一头收过
珠包,一头问道:“是谁?”才听说出“徽州陈”三字,慌忙开门请进,道:“老身未曾梳
洗,不敢为礼了。大官人起得好早!有何贵干?”陈大郎道:“特特而来,若退时,怕不相
遇。”薛婆道:“可是作成老身出脱些珍珠首饰么?”陈大郎道:“珠子也要买,还有大买
卖作成你。”薛婆道:“老身除了这一行货,其余都不熟惯。”陈大郎道:“这里可说得话
么?”薛婆便把大门关上,请他到小阁儿坐着,问道:“大官人有何分付?”大郎见四下无
人.便向衣袖里模出银子,解开布包,摊在桌上,道:“这一百两白银,干娘收过了,方才
敢说。”婆子不知高低,那里肯受。大郎道:“莫非嫌少?”慌忙又取出黄灿灿的两锭金
子,也放在桌上,道:“这十两金子,一并奉纳。若干娘再不收时,便是故意推调了。今日
是我来寻你,非是你来求我。只为这桩大买卖,不是老娘成不得,所以特地相求。便说做不
成时,这金银你只管受用。终不然我又来取讨,日后再没相会的时节了?我陈商不是恁般小
样的人!”
看官,你说从来做牙婆的那个个贪钱钞?见了这股黄白之物,如何不动火?薛婆当时满
脸堆下笑来,便道:“大官人休得错怪,老身一生不曾要别人一厘一毫不明不白的钱财。今
日既承大官人分付,老身权且留下:若是不能效劳,依据日奉纳。”说罢,将金锭放银包
内,一齐包起,叫声:“老身大胆了。”拿向卧房中藏过,忙踅出来,道:“大官人,老身
且不敢称谢,你且说甚么买卖,用着老身之处?”大郎道:“急切要寻一件救命之宝,是处
都无,只大市街上一家人家方有,特央干娘去借借。”婆子笑将起来道:“又是作怪!老身
在这条巷中住过二十多年,不曾闻大市街有甚救命之宝。大官人你说,有宝的还是谁家?”
大郎道:“敝乡里汪三朝奉典铺对门高楼子内是何人之宅?”婆子想了一回,道:“这是本
地蒋兴哥家里,他男子出外做客,一年多了,止有女眷在家。”大郎道:“我这救命之宝,
正要问他女善借借。”便把椅儿掇近了婆子身边,向他诉出心腹,如此如此。
婆子听罢,连忙摇首道:“此事太难!蒋兴哥新娶这房娘子,不上四年,夫妻两个如鱼
似水,寸步不离。如今投奈何出去了,这小胡子足不下楼,甚是贞节。因兴哥做人有些古
怪,容易嗔嫌,老身辈从不曾上他的阶头。连这小娘子面长面短,老身还不认得,如何应承
得此事?方才所赐,是老身薄福,受用不成了。”陈大郎听说,慌忙双膝跪下。婆子去扯他
时,被他两手拿住衣袖,紧紧核定在椅上,动掸不得。口里说:“我陈商这条性命,都在干
娘身上。你是必思量个妙计,作成我入马,救我残生。事成之日,再有白金百两相酬。若是
推阻,即今便是个死。”慌得婆子没理会处,连声应道:“是,是!莫要折杀老身,大官人
请起,老身有话讲。”陈大郎方才起身,拱手道:“有何妙策,作速见教。”薛婆道:“此
事须从容图之,只要成就,莫论岁月。若是限时限日,老身决难奉命。”陈大郎道:“若果
然成就,便退几日何妨。只是计将支出?”薛婆道:“明日不可太早,不可太退,早饭后,
相约在汪三朝奉典铺中相会。大官人可多带银两,只说与老身做买卖,其间自有道理。若是
老身这两只脚跨进得蒋家门时,便是大官人的造化。大官人便可急回下处,莫在他门首盘
桓,被人识破,误了大事。讨得三分机会,老身自来回复。”陈大郎道:“谨依尊命。”唱
了个肥喏,欣然开门而去。正是:未曾灭项兴刘,先见筑坛拜将。
当日无话。到次日,陈大郎穿了一身齐整衣服,取上三四百两银子,放在个大皮匣内,
晚小郎背着,跟随到大市街汪家典铺来。瞧见对门楼窗紧闭,料是妇人不在,便与管典的拱
了手,讨个木凳儿坐在门前,向东而望。不多时,只见薛婆抱着一个蔑丝箱儿来了。陈大郎
晚住,问道:“箱内何物?”薛婆道:“珠宝首饰,大官人可用么?”大郎道:“我正要
买。”薛婆进了典铺,与管典的相见了,叫声聒噪,便把箱儿打开。内中有十来包珠子,又
有几个小匣儿,都盛着新样簇花点翠的首饰,奇巧动人,光灿夺目。陈大郎拣几吊极粗极白
的珠子,和那些簪珥之类,做一堆儿放着,道:“这些我都要了。”婆子便把眼儿瞅着,说
道:“大官人要用时尽用,只怕不肯出这样大价钱。”陈大郎己自会意,开了皮匣,把这些
银两白华华的,摊做一台,高声的叫道:“有这些银子,难道买你的货不起。”此时邻舍闲
汉己自走过七八个人,在铺前站着看了。婆子道:“老身取笑,岂敢小觑大官人。这银两须
要仔细,请收过了,只要还得价钱公道便好。”两下一边的讨价多,一边的还钱少,差得天
高地远。那讨价的一口不移,这里陈大郎拿着东西,又不放手,又不增添,故意走出屋檐,
件件的翻覆认看,言真道假、弹斤佑两的在日光中恒耀。惹得一市人都来观看,不住声的有
人喝采。婆子乱嚷道:“买便买,不买便罢,只管担阉人则甚!”陈大郎道:“怎么不
买?”两个又论了一番价。正是:只因酬价争钱口,惊动如花似玉人。
王三巧儿听得对门喧嚷,不觉移步前楼,推窗偷看。只见珠光闪烁,宝色辉煌,甚是可
爱。又见婆子与客人争价不定,便分付丫鬟去晚那婆子,借他东西看看。暗云领命,走过街
去,把薛婆衣抉一扯,道:“我家娘请你。”婆子故意问道:“是谁家?”暗云道:“对门
蒋家。”婆子把珍珠之类,劈手夺将过来,忙忙的包了,道:“老身没有许多空闲与你歪
缠!”陈大郎道:“再添些卖了罢。”婆子道:“不卖,不卖!像你这样价钱,老身卖去多
时了。”一头说,一头放入箱儿里,依先关锁了,抱着便走。暗云道:“我督你老人家拿
罢。”婆子道:“不消。”头也不回,径到对门去了。陈大郎心中暗喜,也收拾银两,别了
管典的,自回下处。正是:眼望捷族旗,耳听好消息。
暗云引薛婆上楼,与三巧儿相见了。婆子看那妇人,心下想道:“真天人也!怪不得陈
大郎心迷,若我做男子,也要浑了。”当下说道:“老身久闻大娘贤慧,但恨无缘拜识。”
三巧儿问道:“你老人家尊姓?”婆子道:“老身姓薛,只在这里东巷住,与大娘也是个邻
里。”三巧儿道:“你方才这些东西,如何不卖?”婆子笑道:“若不卖时,老身又拿出来
怎的?只笑那下路客人,空自一表人才,不识货物。”说罢便去开了箱儿,取出几件簪珥,
递与那妇人看,叫道:“大娘,你道这样首饰,便工钱也费多少!他们还得忒不像样,教老
身在主人家面前,如何台得许多消乏?”又把几串珠子提将起来道:“这般头号的货,他们
还做梦哩。”三巧儿问了他讨价、还价,便道:“真个亏你些儿。”婆子道:“还是大家宝
眷,见多识广,比男子汉眼力到胜十倍。”三巧儿晚丫鬟看茶,婆子道:“不扰茶了。老身
有件要紧的事,欲往西街走走,遇着这个客人,缠了多时,正是:‘买卖不成,担误工
程’。这箱儿连锁放在这里,权烦大娘收拾。巷身暂去,少停就来。”说罢便走。三巧儿叫
暗云送他下楼,出门向西去了。
三巧儿心上爱了这几件东西,专等婆子到来酬价,一连五日不至。到第六日午后,忽然
下一场大雨。雨声未绝,砰砰的敲门声响。三巧儿晚丫鬟开看,只见薛婆衣衫半湿,提个破
伞进来,口儿道:“睛千不肯走,直待雨淋头。”把伞儿放在楼梯边,走上楼来万福道:
“大娘,前晚失信了。”三巧儿慌忙答礼道:“这几日在那里去了?”婆子道:“小女托
赖,新添了个外甥。老身去看看,留住了几日,今早方回。半路上下起雨来,在一个相识人
家借得把伞,又是破的,却不是晦气!”三巧儿道:“你老人家几个儿女?”婆子道:“只
一个儿子,完婚过了。女儿到有四个,这是我第四个了,嫁与徽州朱八朝奉做偏房,就在这
北门外开盐店的。”三巧儿道:“你老人家女儿多,不把来当事了。本乡本士少什么一夫一
妇的,怎舍得与异乡人做小?”婆子道:“大娘不知,到是异乡人有情怀。虽则偏房,他大
娘子只在家里,小女自在店中,呼奴使婶,一般受用。老身每遍去时,他当个尊长看待,更
不怠慢。如今养了个儿子,愈加好了。”三巧儿道:“也是你老人家造化,嫁得着。”
说罢,恰好暗云讨茶上来,两个吃了。婆子道:“今日雨天没事,老身大胆,敢求大娘
的首饰一看,看些巧样儿在肚里也好。”三巧儿道:“也只是平常生活,你老人家莫笑
话。”就取一把钥匙,开了箱笼,陆续搬你老人家莫笑话。”就取一把钥匙,开了箱笼,陆
续搬出许多级、细、缨络之类。薛婆看了,夸美不尽,道:“大娘有恁般珍异,把老身这几
件东西,看不在眼了。”三巧儿道:“好说,我正要与你老人家请个实价。”婆子道:“娘
子是识货的,何消老身费嘴。”三巧儿把东西检过,取出薛婆的篾丝箱儿来,放在桌上,将
钥匙递与婆子道:“你老人家开了,检看个明白。”婆子道:“大娘成精细了。”当下开了
箱儿,把东西逐件搬出。三巧儿品评价钱,都不甚远。婆子并不争论,欢欢喜喜的道:“恁
地,便不枉了人。老身就少赚几贯钱,也是快活的。”三巧儿道:“只是一件,目下凑不起
价钱,只好现奉一半。等待我家官人回来,一并清楚,他也只在这几日回了。”婆子道:
“便迟几日,也不妨事。只是价钱上相让多了,银水要足纹的。”三巧儿道:“这也小
事。”便把心爱的几件首饰及珠子收起,晚暗云取杯见成酒来,与老人家坐坐。
婆子道:“造次如何好搅扰?”三巧儿道:“时常清闲,难得你老人家到此作伴扳话。
你老人家若不嫌怠慢,时常过来走走。”婆子道:“多谢大娘错爱,老身家里当不过嘈杂,
像宅上又忒清闲了。”三巧儿道:“你家儿子做甚生意?”婆子道:“也只是接些珠宝客
人,每日的讨酒讨浆,刮的人不耐烦。老身亏杀各宅们走动,在家时少,还好。若只在六尺
地上转,怕不燥死了人。”三巧儿道:“我家与你相近,不耐烦时,就过来闲话。”婆子
道:“只不敢频频打搅。”三巧儿道:“老人家说那里话。”只见两个丫鬟轮番的走动,摆
了两副杯著,两碗腊鸡,两碗腊肉,两碗鲜鱼,连果碟素菜,共一十六个碗。婆子道:“如
何盛设!”三巧儿道:“见成的,休怪怠慢。”说罢,斟酒递与婆子,婆子将杯回敬,两下
对坐而饮。原来三巧儿酒量尽去得,那婆子又是酒壶酒瓮,吃起酒来,一发相投了,只恨会
面之晚。那日直吃到傍晚,刚刚雨止,婆子作谢要回。三巧儿又取出大银钟来,劝了几钟。
又陪他吃了晚饭。说道:“你老人家再宽坐一时,我将这一半价钱付你去。”婆子道:“天
晚了。大娘请自在,不争这一夜儿,明日却来领罢。连这篾丝箱儿,老身也不拿去了,省得
路上泥滑滑的不好走。”三巧儿道:“明日专专望你。”婆子作别下楼,取了破伞,出门去
了。正是:世间只有虔婆嘴,哄动多多少少人。
却说陈大郎在下处呆等了几日,并无音信。见这日天雨,料是婆子在家,拖泥带水的进
城来问个消息,又不相值。自家在酒肆中吃了三杯,用了些点心,又到薛婆门首打听,只是
未回。看看天晚,却待转身,只见婆子一脸春色,脚略斜的走入巷来。陈大郎迎着他,作了
揖,问道:“所言如何?”婆子摇手道:“尚早。如今方下种,还没有发芽哩。再隔五六
年,开花结果,才到得你口。你莫在此探头探脑,老娘不是管闲事的。”陈大郎见他醉了,
只得转去。
次日,婆子买了些时新果子、鲜鸡、鱼、肉之类,晚个厨子安排停当,装做两个盒子,
又买一瓮上好的酽酒,央间壁小二姚了,来到蒋家门首。三巧儿这日不见婆子到来,正数暗
云开门出来探望,恰好相遇。婆子教小二姚在楼下,先打发他去了。暗云己自报知主母。三
巧儿把婆子当个员客一般,直到楼梯一边迎他上去。婆子千思万谢的福了一回,便道:“今
日老身偶有一杯水酒,将来与大娘消遣。”三巧儿道:“到要你老人家赡钞,不当受了。”
婆子央两个丫鬟搬将上来,摆做一桌子。三巧儿道:“你老人家忒迂阔了,恁般大弄起
来。”婆子笑道:“小户人家,备不出甚么好东西,只当一茶奉献。”暗云便去取杯著,暖
雪便吹起水火炉来。霎时酒暖,婆子道:“今日是老身薄意,还请大娘转坐客位。”三巧儿
道:“虽然相扰,在寒舍岂有此理?”两下谦让多时,薛婆只得坐了客席。这是第三次相
聚,更觉熟分了。饮酒中间,婆子问道:“官人出外好多时了还不回,亏他撇得大娘下。”
三巧儿道:“便是,说过一年就转,不知怎地担阁了?”婆子道:“依老身说,放下了恁般
如花似玉的娘子,便博个堆金积玉也不为罕。”婆子又道:“大凡走江湖的人,把客当家,
把家当客。比如我第四个女婿宋八朝奉,有了小女,朝欢暮乐,那里想家?或三年四年,才
回一遍。住不上一两个月,又来了。家中大娘子督他担孤受寡,那晓得他外边之事?”三巧
儿道:“我家官人到不是这样人。”婆子道:“老身只当闲话讲,怎敢将天比地?”当日两
个猜谜掷色,吃得酩酊而别。
第三日,同小二来取家火,就领这一半价钱。三巧又留他吃点心。从此以后,把那一半
赊钱为由,只做问兴哥的消息,不时行走,这婆子俐齿伶牙,能言快语,又半痴不颠的,惯
与丫鬟们打诨,所以上下都欢喜他。三巧儿一日不见他来,便觉寂寞,叫老家人认了薛婆家
里,早晚常去请他,所以一发来得勤了。世间有四种人惹他不得,引起了头,再不好绝他。
是那四种?游方僧道、乞弓、闲汉、牙婆。上三种人犹可,只有牙婆是穿房入户的,女眷们
怕冷静时,十个九个到要扳他来往。今日薛婆本是个不善之人,一般甜言软语,三巧儿遂与
他成了至交,时刻少他不得。正是:画虎画皮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
陈大郎几遍讨个消息,薛婆只回言尚早。其时五月中旬,天渐炎热。婆子在三巧儿面
前,偶说起家中蜗窄,又是朝西房子,夏月最不相宜,不比这楼上高敝风凉。三巧儿道:
“你老人家若撇得家下,到此过夜也好。”婆子道:“好是好,只怕官人回来。”三巧儿
道:“他就回,料道不是半夜三更。”婆子道:“大娘不嫌蒿恼,老身惯是掗相知的,只今
晚就取铺陈过来,与大娘作伴,何如?”三巧儿道:“铺陈尽有,也不须拿得。你老人家回
覆家里一声,索性在此过了一夏家去不好?”婆子真个对家里儿子媳妇说了,只带个梳匣儿
过来。三巧儿道:“你老人家多事,难道我家油梳子也缺了,你又带来怎地?”婆子道:
“老身一生怕的是同汤洗脸,合具梳头。大娘怕没有精致的梳具,老身如何敢用?其他胡儿
们的,老身也怕用得,还是自家带了便当。只是大娘分付在那一门房安歇?”三巧儿指着床
前一个小小藤榻儿,道:“我预先排下你的卧处了,我两个亲近些,夜间睡不着好讲些闲
话。”说罢,检出一项青纱帐来,教婆子自家挂了,又同吃了一会酒,方才歇息。两个丫鬟
原在床前打铺相伴,固有了婆子,打发他在间壁房里去睡。
从此为始,婆子日间出去串街做买卖,黑夜便到蒋家歇宿。时常携壶挚磕的殷勤热闹,
不一而足。床榻是丁宇样铺下的,虽隔着帐子,却像是一头同睡。夜间絮絮叼叼,你问我
答,凡街坊秽亵之谈,无所不至。这婆子或时装醉作风起来,到说起自家少年时偷汉的许多
情事,去勾动那妇人的春心。害得那妇人娇滴滴一副嫩脸,红了又白,白了又红。婆子己知
妇人心活,只是那话儿不好启齿。
光阴迅速,又到七月初七日了,正是三巧儿的生日。婆子清早备下两盘盒礼,与他做
生。三巧儿称谢了,留他吃面。婆子道:“老身今日有些穷忙,晚上来陪大娘,看牛郎织女
做亲。”说罢自去了。下得阶头不几步,正遇着陈大郎。路上不好讲话,随到个僻静巷里。
陈大郎攒着两眉,埋怨婆子道:“干娘,你好慢心肠!春去夏来,如今又立过秋了。你今日
也说尚早,明日也说尚早,却不知我度日如年。再延攘几日,他丈夫回来,此事便付东流,
却不活活的害死我也!阴司去少不得与你索命。”婆子道:“你且莫喉急,老身正要相请,
来得恰好。事成不成,只在今晚,须是依我而行。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。全要轻轻悄悄,莫
带累人。”陈大郎点头道:“好计,好计!事成之后,定当厚报。”说罢,欣然而去。正
是:排成窃玉偷香阵,费尽携云握雨心。
却说薛婆约定陈大郎这晚成事。午后细雨微茫,到晚却没有星月。婆子黑暗里引着陈大
郎埋伏在左近,自己却去敲门。暗云点个纸灯儿,开门出来。婆子故意把衣袖一模,说道:
“失落了一条临清汗巾儿。胡胡,劳你大家寻一寻。”哄得暗云便把灯向街上照去。这里婆
于捉个空,招着陈大郎一溜溜进门来,先引他在楼梯背后空处伏着。婆子便叫道:“有了,
不要寻了。”暗云道:“恰好火也没了,我再去点个来照你。”婆子道:“走熟的路,不消
用火。”两个黑暗里关了门,模上楼来。三巧儿问道:“你没了什么东西?”婆子袖里处出
个小帕儿来,道:“就是这个冤家,虽然不值甚钱,是一个北京客人送我的,却不道礼轻人
意重。”三巧儿取笑道:“莫非是你老相交送的表记。”婆子笑道:“也差不多。”当夜两
个耍笑饮酒。婆子道:“酒看尽多,何不把些赏厨下男女?也教他闹轰轰,像个节夜。”三
巧儿真个把四碗菜,两壶酒,分付丫鬟,拿下楼去。那两个婆娘,一个汉子,吃了一回,各
去歇息不题。再说婆子饮酒中间问道:“官人如何还不回家?”三巧儿道:“便是算来一年
半了。”婆子道:“牛郎织女,也是一年一会,你比他到多隔了半年。常言道一品官,二品
客。做客的那一处没有风花雪月?只苦了家中娘子。”三巧儿叹了口气,低头不语。婆子
道:“是老身多嘴了。今夜牛女佳期,只该饮酒作乐,不该说伤情话儿。”说罢,便斟酒去
劝那妇人。约莫半酣,婆子又把酒去劝两个丫鬟,说道:“这是牛郎织女的喜酒,劝你多吃
几杯,后日嫁个恩爱的老公,寸步不离。”两个丫鬟被缠不过,勉强吃了,各不胜酒力,东
倒西歪。三巧几分付关了楼门,发放他先睡。他两两个自在吃酒。
婆子一头吃,口里不住的说啰说皂道:“大娘几岁上嫁的?”三巧儿道:“十七岁。”
婆子道:“破得身退,还不吃亏:我是十三岁上就破了身。”三巧儿道:“嫁得恁般早?”
婆子道:“论起嫁,到是十八岁了。不瞒大娘说,因是在间壁人家学针指,被他家小官人调
诱,一时间贪他生得俊俏,就应承与他偷了。初时好不疼痛,两三遍后,就晓得快活。大娘
你可也是这般么?”三巧儿只是笑。婆子又道:“那话儿到是不晓得滋昧的到好,尝过的便
丢不下,心坎里时时发痒。日里还好,夜间好难过哩。”三巧儿道:“想你在娘家时阅人多
矣,亏你怎生充得黄花女儿嫁去?”婆子道:“我的老娘也晓得些影像,生怕出丑,教我一
个童女方,用石榴皮、生矾两昧,煎汤洗过,那东西就揪疮紧了。我只做张做势的叫疼,就
遮过了。”三巧儿道:“你做女儿时,夜间也少不得独睡。”婆子道:“还记得在娘家时
节,哥哥出外,我与嫂嫂一头同睡,两下轮番在肚子上学男子汉的行事。”三巧儿道:“两
个女人做对,有甚好处?”婆子走过三巧儿那边,挨肩坐了,说道:“大娘,你不知,只要
大家知音,一般有趣,也撤得火。”三巧儿举手把婆子肩胛上打一下,说道:“我不信,你
说谎。”婆了见他欲心己动,有心去挑拨他,又道:“老身今年五十二岁了,夜间常痴性发
作,打熬不过,亏得你少年老成。”三巧儿道:“你老人家打熬不过,终不然还去打汉
子?”婆子道:“败花枯柳,如今那个要我了?不瞒大娘说,我也有个自取其乐,救急的法
儿。”三巧儿道:“你说谎,又是甚么法儿?”婆子道:“少停到床上睡了,与你细讲。”
说罢,只见一个飞蛾在灯上旋转,婆子便把扇来一扑,故意扑灭了灯,叫声:“阿呀!
老身自去点灯来。”便去开楼门。陈大郎己自走上楼梯,伏在门边多时了。一都是婆干预先
设下的圈套。婆子道:“忘带个取灯儿去了。”又走转来,便引着陈大郎到自己榻上伏着。
婆子下楼去了一回,复上来道:“夜深了,厨下火种都熄了,怎么处?”三巧儿道:“我点
灯睡?惯了,黑魆魆地,好不怕人!”婆道:“老身伴你一床睡何如?”三巧儿正要问他救
急的法儿,应道:“甚好。”婆子道:“大娘,你先上床,我关了门就来。”三巧儿先脱了
衣服,床上去了,叫道:“你老人家快睡罢。”婆子应道:“就来了。”却在榻上拖陈大郎
上来,赤条条的耸在三巧儿床上去。三巧儿模着身子,道:“你老人家许多年纪,身上恁般
光滑!”那人并不回言,钻进被里,就捧着妇人做嘴,妇人还认是婆子,双手相抱。那人要
地腾身而上,就千起事来。那妇人一则多了杯酒,醉眼膜陇:二则被婆子挑拨,春心飘荡,
到此不暇致详,凭他轻薄:
一个是闰中怀春的少妇,一个是客邸慕色的才郎。一个打熬许久,如文君初遇相如:一
个盼望多时,如必正初谐陈女。分明久旱受甘雨,胜似他乡遇放知。
陈大郎是走过风月场的人,颠鸾倒风,曲尽其趣,弄得妇人魂不附体。云雨毕后,三巧
儿方问道:“你是谁?”陈大郎把楼下相逢,如此相幕,如此苦央薛婆用计,细细说了:
“今番得遂平生,便死瞑目。”婆子走到床间,说道:“不是老身大胆,一来可怜大娘青春
独宿,二来要救陈郎性命。你两个也是宿世姻缘,非千老身之事。”三巧儿道:“事己如
此,万一我丈夫知觉,怎么好?”婆子道:“此事你知我知,只买定了暗云、暖雪两个丫
头,不许他多嘴,再有谁人漏泄?在老身身上,管成你夜夜欢娱,一些事也没有。只是日后
不要忘记了老身。”三巧儿到此,也顾不得许多了,两个又狂荡起来,直到五更鼓绝,天色
将明,两个几自不舍。婆子催促陈大郎起身,送他出门去了。自此无夜不会,或是婆子同
来,或是汉子自来。两个丫鬟被婆子甜话儿偎他,又把利害话儿吓他,又教主母赏他几件衣
服,汉子到时,不时把些零碎银子赏他们买果儿吃,骗得欢欢喜喜,己自做了一路。夜来明
去,一出一入,都是两个丫鬟迎送,全无阻隔。真个是你贪我爱,如胶似漆,胜如夫妇一
般。陈大郎有心要结识这妇人,不时的制办好衣服、好首饰送他,又督他还了欠下婆子的一
半价钱。又将一百两银子谢了婆子。往来半年有余,这汉子约有千金之费。三巧儿也有三十
多两银子的东西,送那婆子。婆子只为图这些不义之财,所以肯做牵头。这都不在话下。
古人云: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。”才过十五元宵夜,又是清明三月天。陈大郎思想蹬陀
了多时生意,要得还乡。夜来与妇人说知,两下思深义重,各不相舍。妇人到情愿收拾了些
细软,跟随汉子逃走,去做长久夫妻。陈大郎道:“使不得。我们相交始末,都在薛婆肚
里。就是主人家吕公,见我每夜进城,难道没有些疑惑?况客船上人多,瞒得那个?两个丫
鬟又带去不得。你丈夫回来,跟究出情由,怎肯千休?娘子权且耐心,到明年此时,我到此
觅个僻薄下处,悄悄通个信儿与你,那时两口儿同走,神鬼不觉,却不安稳?”妇人道:
“万一你明年不来,如何?”陈大郎就设起誓来。妇人道:“既然你有真心,奴家也决不相
负。你若到了家乡,倘有便人,托他捎个书信到薛婆处,也教奴家放意。”陈大郎这“我自
用心,不消分付。”
又过几日,陈大郎雇下船只,装载粮食完备,又来与妇人作别。这一夜倍加眷恋,两下
说一会,哭一会,又狂荡一会,整整的一夜不曾合眼。到五更起身,妇人便去开箱,取出一
件宝贝,叫做“珍珠衫”,递与陈大郎道:“这件衫儿,是蒋门祖传之物,暑天若穿了他,
清凉透骨。此去天道渐热,正用得着。奴家把与你做个记念,穿了此衫,就如奴家贴体一
般。”陈大郎哭得出声不得,软做一堆。妇人就把衫儿亲手与汉子穿下,叫丫鬟开了门户,
亲自送他出门。再三珍重而别。诗曰:
昔年含泪别夫郎,今日悲啼送所欢。
堪恨妇人多水性,招来野鸟胜文鸾。
话分两头。却说陈大郎有了这珍珠衫儿,每日贴体穿着,便夜间脱下,也放在被窝中同
睡,寸步不离。一路遇了顺风,不两月行到苏州府枫桥地面。那枫桥是柴米牙行聚处,少不
得投个主家脱货,不在话下。忽一日,赴个同乡人的酒席。席上遇个襄阳客人,生得风流标
致。那人非别,正是蒋兴哥。原来兴哥在广东贩了些珍珠、玳瑁、苏木、沉香之类,搭伴起
身。那伙同伴商量,都要到苏州发卖。兴哥久闻得“上说天堂,下说苏杭”,好个大马头所
在,有心要去走一遍,做这一回买卖,方才回去。还是去年十月中到苏州的。因是隐姓为
商,都称为罗小官人,所以陈大郎更不疑惑。他两个萍水相逢,年相若貌相似,谭吐应对之
间,彼此敬慕。即席间问了下处,互相拜望,两下遂成知己,不时会面。
兴哥讨完了客帐,欲待起身,走到陈大郎寓所作别,大郎置酒相待,促膝谈心,甚是款
洽。此时五月下旬,天气炎热。两个解衣饮酒,陈大郎露出珍珠衫来。兴哥心中骇异,又不
好认他的,只夸奖此衫之美。陈大郎恃了相知,便问道:“员县大市街有个蒋兴哥家,罗兄
可认得否?”兴哥到也乖巧,回道:“在下出外日多,里中虽晓得有这个人,并不相认,陈
兄为何问他?”陈大郎道:“不瞒兄长说,小弟与他有些瓜葛。”便把三巧儿相好之情,台
诉了一遍。扯着衫儿看了,眼泪汪汪道:“此衫是他所赠。兄长此去,小弟有封书信,奉烦
一寄,明日侵早送到员寓。”兴哥口里答应道:“当得,当得。”心下沉吟:“有这等异
事!现在珍珠衫为证,不是个虚话了。”当下如针刺肚,推放不饮,急急起身别去。
回到下处,想了又恼,恼了又想,恨不得学个缩地法儿,顷刻到家连夜收拾,次早便上
船要行。只见岸上一个人气吁吁的赶来,却是陈大郎。亲把书信一大包,递与兴哥,叮嘱千
万寄去。气得兴哥面如士色,说不得,话不得,死不得,活不得。只等陈大郎去后,把书看
时,面上写道:“此书烦寄大市街东巷薛妈妈家。”兴哥性起,一手扯开,却是八尺多长一
条桃红绉纱汗巾。又有个纸糊长匣儿,内羊脂玉风头簪一根。书上写道:“微物二件,烦干
娘转寄心爱娘子三巧儿亲收,聊表记念。相会之期,准在来春。珍重,珍重。”兴哥大怒,
把书扯得粉碎,撇在河中:提起玉簪在船板上一损,折做两段。一念想起道:“我好糊涂!
何不留此做个证见也好。”便捡起簪儿和汗巾,做一包收拾,催促开船。
急急的赶到家乡,望见了自家门首,不觉堕下泪来。想起:“当初夫妻何等恩爱,只为
我贪着蝇头微利,撇他少年守寡,弄出这场丑来,如今悔之何及!”在路上性急,巴不得赶
回。及至到了,心中又苦又恨,行一步,懒一步。进得自家门里,少不得忍住了气,勉强相
见。兴哥并无言语,三巧儿自己心虚,觉得满脸惭愧,不敢殷勤上前扳话。兴哥搬完了行
李,只说去看看丈人丈母,依旧到船上住了一晚。次早回家,向三巧儿说道:“你的爹娘同
时害病,势甚危骂。昨晚我只得住下,看了他一夜。他心中只牵挂着你,欲见一面。我己雇
下轿子在门首,你可作速回去,我也随后就来。”三巧儿见丈夫一夜不回,心里正在疑虑:
闻说爹娘有病,却认真了,如何不慌?慌忙把箱笼上匙钥递与丈夫,晚个婆娘跟了,上轿而
去。兴哥叫住了婆娘,向袖中模出一封书来,分付他送与王公:“送过书,你便随轿回
来。”
却说三巧儿回家,见爹娘双双无恙,吃了一惊。王公见女儿不接而回,也自骇然。在婆
子手中接书,拆开看时,却是休书一纸。上写道:“立休书人蒋德,系襄阳府枣阳县人。从
幼凭媒聘定王氏为妻。岂期过门之后,本妇多有过失,正合七出之条。因念夫妻之情,不忍
明言,情愿退还本宗,听凭改嫁,并无异言,休书是实。成化二年月日,手掌为记。”书中
又包着一条桃红汗巾,一技打折的羊脂玉风头簪。王公看了大惊,叫过女儿问其缘故。三巧
儿听说丈夫把他休了,一言不发,啼哭起来。王公气忿忿的一径跟到女婿家来,蒋兴哥连忙
上前作揖。王公回礼,便问道:“贤婿,我女儿是清清白白嫁到你家的,如今有何过失,你
便把他休了?须还我个明白。”蒋兴哥道:“小婿不好说得,但问令爱便知。”王公道:
“他只是啼哭,不肯开口,教我肚里好闷!小女从幼聪慧,料不到得犯了淫盗。若是小小过
失,你可也看老汉薄面,恕了他罢。你两个是七八岁上定下的夫妻,完婚后并不曾争论一遍
两遍,且是和顺。你如今做客才回,又不曾住过三朝五日,有什么破绽落在你眼里?你直如
此狠毒,也被人笑话,说你无情无义。”蒋兴哥道:“丈人在上,小婿也不敢多讲。家下有
祖遗下珍珠衫一件,是令爱收藏,只问他如今在否。若在时,半宇休题:若不在,只索休怪
了。”王公忙转身回家,问女儿道:“你丈夫只问你讨什么珍珠衫,你端的拿与何人去
了?”那妇人听得说着了他紧要的关目,羞得满脸通红,开不得口,一发号陶大哭起来,慌
得王公没做理会处。王婆劝道:“你不要只管啼哭,实实的说个真情与爹妈知道,也好与你
分割。”妇人那里肯说,悲悲咽咽,哭一个不住。王公只得把休书和汗巾、善于,都付与王
婆,教他慢慢的偎着女儿,问他个明白。
王公心中纳闷,走到邻家闲话去了。王婆见女儿哭得两眼赤肿,生怕苦坏了他,安慰了
几句言语,走往厨房下去暖酒,要与女儿消愁。三巧儿在房中独坐,想着珍珠衫泄漏的缘
故,好生难解!这汗巾簪子,又不知那里来的。沉吟了半晌道:“我晓得了。这折簪是镜破
钗分之意:这条汗巾,分明教我悬梁自尽。他念夫妻之惰,不忍明言,是要全我的廉耻。可
怜四年恩爱,一旦决绝,是我做的不是,负了丈夫恩情。便活在人间,料没有个好日,不如
绕死,到得干净。”说罢,又哭了一回,把个坐几子填高,将汗巾兜在梁上,正欲自缢。也
是寿数未绝,不曾关上房门。险好王婆暖得一壶好酒走进房来,见女儿安排这事,急得他手
忙脚乱,不放酒壶,便上前去拖拽。不期一脚踢番坐几子,娘儿两个跌做一团,酒壶都泼翻
了。王婆爬起来,扶起女儿,说道:“你好短见!二十多岁的人,一朵花还没有开足,怎做
这没下梢的事?莫说你丈夫还有回心转意的日子,便真个休了,恁般容貌,怕投人要你?少
不得别选良姻,图个下半世受用。你且放心过日子去,休得愁闷。”王公回家,知道女儿寻
死,也劝了他一番,又瞩付王婆用心提防。过了数日,三巧儿投奈何,也放下了念头。正是:
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限来时各自飞。
再说蒋兴哥把两条索子,将晴云、暖雪捆缚起来,拷问情由。那丫头初时抵赖,吃打不
过,只得从头至尾,细细招将出来。己知都是薛婆勾引,不千他人之事。到明朝,兴哥领了
一伙人,赶到薛婆家里,打得他雪片相似,只饶他拆了房子。薛婆情知自己不是,躲过一
边,并没一人敢出头说话。兴哥见他如此,也出了这口气。回去晚个牙婆,将两个丫头都卖
了。楼上细软箱笼,大小共十六只,写三十二条封皮,打叉封了,更不开动。这是甚意儿?
只因兴哥夫妇,本是十二分相爱的。虽则一时休了,心中好生痛切。见物思人,何忍开看?
话分两头说。却说南京有个吴杰进土,除授广东潮阳县知县。水路上任,打从襄阳经
过。不曾带家小,有心要择一美妾。路看了多少女子,并不中意。闻得枣阳县王公之女,大
有颜色,一县闻名。出五十金财礼,央媒议亲。王公到也乐从,只怕前婿有言,亲到蒋家,
与兴哥说知。兴哥并不阻当。临嫁之夜,兴哥顾了人夫,将楼上十六个箱笼,原封不动,连
匙钥送到吴知县船上,交割与三巧儿,当个赡嫁。妇人心上到过意不去。旁人晓得这事,也
有夸兴哥做人忠厚的,也有笑他痴呆的,还有骂他没志气的,止是人心不同。
闲话休题。再说陈大郎在苏州脱货完了,回到新交,一心只想着三巧儿。朝暮看了这件
珍珠衫,长吁短叹。老婆平氏心知这衫儿来得蹊跷,等丈夫睡着,悄悄的偷去,藏在天花板
上。陈大郎早起要穿时,不见了衫儿,与老婆取讨。平氏那里肯认。急得陈大郎性发,倾箱
倒筐的寻个遍,只是不见,便破口骂老婆起来。惹得老婆啼啼哭哭,与他争嚷,闹炒了两三
日。陈大郎情怀撩乱,忙忙的收拾银两,带个小郎,再望襄阳旧路而进。将近枣阳,不期遇
了一伙大盗,将本钱尽皆劫去,小郎也被他杀了。陈商眼快,走向船梢舵上伏着,幸免残
生。思想还乡不得,且到旧寓住下,待会了三巧儿,与他借些东西,再图恢复。叹了一口
气,只得离船上岸。
走到枣阳城外主人吕公家,台诉其事,又道:“如今要央卖珠子的薛婆,与一个相识人
家借些本钱营运。”吕公道:“大郎不知,那婆子为勾引蒋兴哥的浑家,做了些丑事。去年
兴哥回来,问浑家讨什么‘珍珠衫’。原来浑家赠与情人去了,无言回答。兴哥当时休了浑
家回去,如今转嫁与南京吴进土做第二房夫人了。那婆子被蒋家打得个片瓦不留,婆子安身
不牢,也搬在隔县去了。”陈大郎听得这话,好似一桶冷水没头淋下。这一惊非小,当夜发
寒发热,害起病来。这病又是郁症,又是相思症,也带些怯症,又有些惊症,床上卧了两个
多月,翻翻覆覆只是不愈。连累主人家小厮,伏待得不耐烦。陈大郎心上不安,打熬起精
神,写成家书一封。请主人来商议,要觅个便人捎信在家中,取些盘缠,就要个亲人来看觑
同回。这几句正中了主人之意。恰好有个相识的承差,奉上司公文要往徽宁一路。水陆驿
递,极是快的。吕公接了陈大郎书札,又督他应出五钱银子,送与承差,央他乘便寄去。果
然的“自行由得我,官差急如火”,不勾几日,到了新交县。问到陈商家里,送了家书,那
承差飞马去了。正是:只为千金书信,又成一段姻缘。
话说平氏拆开家信,果是丈夫笔迹,写道:“陈商再拜,贤妻平氏见宇:别后襄阳遇
盗,劫资杀仆。某受惊患病,见卧旧寓吕家,两月不愈。宇到可央一的当亲人,多带盘缠,
速来看视。伏枕草草”。平氏看了,半信半疑,想道:“前番回家,亏折了千金资本。据这
件珍珠衫,一定是邪路上来的。今番又推被盗,多讨盘缠,怕是假话。”又想道:“他要个
的当亲人,速来看视,必然病势利害。这话是真,也未可知。如今央谁人去好?”左思右
想,放心不下。与父亲平老朝奉商议。收拾起细软家私,带了陈旺夫妇,就请父亲作伴,雇
个船只,亲往襄阳看丈夫去。到得京口,平老朝奉痰火病发,央人送回去了。平氏引着男
女,上水前进。不一日,来到枣阳城外,问着了旧主人吕家。原来十日前,陈大郎己放了。
吕公赡些钱钞,将就入硷。平氏哭倒在地,良久方醒。慌忙换了孝服,再三向吕公说,欲待
开棺一见,另买副好棺材,重新硷过。吕公执意不肯。平氏投奈何,只得买木做个外棺包
裹,请僧做法事超度,多焚莫资。吕公己自索了他二十两银子谢仪,随他闹炒,并不言语。
有余,平氏要选个好日子,扶枢而回。吕公见这妇人年少姿色,料是守寡不终,又且囊
中有物。思想儿子吕二,还没有亲事,何不留住了他,完其好事,可不两便?吕公买酒请了
陈旺,央他老婆委曲进言,许以厚谢。陈旺的老婆是个蠢货,那晓得什么委曲?不顾高低,
一直的对主母说了。平氏大怒,把他骂了一顿,连打几个耳光子,连主人家也数落了几句。
吕公一场没趣,敢怒而不敢言。正是:羊肉馒头没的吃,空教惹得一身骚。吕公使去撺掇陈
旺逃走。陈旺也思量没甚好处了,与老婆商议,教他做脚,里应外合,把银两首饰,偷得罄
尽,两一儿连夜走了。吕公明知其情,反埋怨平氏道:不该带这样歹人出来,幸而偷了自家
主母的东西,若偷了别家的,可不连累人!又嫌这灵柩碍他生理,教他快些抢去。又道后生
寡妇,在此住居不便,催促他起身。平氏被逼不过,只得别赁下一间间房子住了。雇人把灵
枢移来,安顿在内。这凄凉景象,自不必说。
间壁有个张七嫂,为人甚是活动。听得平氏啼哭,时常走来劝解。平氏又时常央他典卖
几件衣服用度,极感其意。不勾几月,衣服都典尽了。从小学得一手好针线,思量要到个大
户人家,教习女红度日,再作区处。正与张七嫂商量这话,张七嫂道:“老身不好说得,这
大户人家,不是你少年人走动的。死的没福自死了,活的还要做人,你后面日子正长哩。终
不然做针线娘了得你下半世?况且名声不好,被人看得轻了。还有一件,这个灵柩如何处
置,也是你身上一件大事。便出赁房钱,终久是不了之局。”平氏道:“奴家也都虑到,只
是无计可施了。”张七嫂道:“老身到有一策,娘子莫怪我说。你千里离乡,一身孤寡,手
中又无半钱,想要搬这灵枢回去,多是虚了。莫说你衣食不周,到底难守:便多守得几时,
亦有何益?依老身愚见,莫若趁此青年美貌,寻个好对头,一夫一妇的随了他去。得些财
礼,就买块士来葬了丈夫,你的终身又有所托,可不生死无憾?”平氏见他说得近理,沉吟
了一会,叹口气道:“罢,罢,奴家卖身葬夫,旁人也笑我不得。”张七嫂道:“娘子若定
了主意时,老身现有个主儿在此。年纪与娘子相近,人物齐整,又是大富之家。”平氏道:
“他既是富家,怕不要二婚的。”张七嫂道:“他也是续弦了,原对老身说:不拘头婚二
婚,只要人才出众。似娘子这般丰姿,怕不中意?”原来张七嫂曾受蒋兴哥之托,央他访一
头好亲。因是前妻三巧儿出色标致,所以如今只要访个美貌的。那平氏容貌,虽不及得三巧
儿,论起手脚伶俐,胸中烃渭,又胜似他。张七嫂次日就进城,与蒋兴哥说了。兴哥闻得是
下路人,愈加欢喜。这里平氏分文财礼不要,只要买块好地殡葬丈夫要紧。张七嫂往来回复
了几次,两相依允。
活休烦絮。却说平氏送了丈夫灵枢人士,祭奠毕了,大哭一场,兔不得起灵除孝。临
期,蒋家送衣饰过来,又将他典下的衣服都赎回了。成亲之夜,一般大吹大擂,洞房花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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